整木装修故事那些用旧家具的年轻人

有没有发现，近年来，二手家具、中古家具*、老家具，这些词汇出现得频次越来越高，而在室内设计中，将旧物件和新家具混搭的做法也开始大受欢迎，好像在年轻一代中，一股家具的“旧物风”正在逐渐形成。

从越来越多的中古家具店出现在北京、上海，像Coznap、回到二十世纪、Casa Casa、Concept101、Agehome、A+ cafe等等，到，年轻人开始把逛跳蚤市场当作潮流打卡，比如北京大柳树的“鬼市”……

是什么让旧家具瞬间变成了热饽饽？

那些用旧家具的年轻人究竟追求的是什么？

什么东西正在发生改变？……

*中古家具：特指「二十世纪中叶」（ Mid-century），也就是上世纪30-70年代的家具

二手的木家具因为使用过，木料的颜色反而变得很好看、很稳定，放在家里不会觉得是一个全新的、冰冷的东西。

问及什么时候开始买二手家具，金铭提到了一次旅行。他在四、五年前，布拉格的一个跳蚤市场上，买了第一件旧家具——一盏黄色的台灯。他说，开始买都是小件的东西，“欧洲的这种小市集有很多所谓‘前社会主义国家的垃圾’，可以淘到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，比如台灯、烟灰缸等等”。金铭还提到了一把他很喜欢的信封刀，也是在旅行时，在哥本哈根当时住的酒店楼下的古董商店淘到的。

“因为最近在装修，所以有关注一些大件的家具，像书柜、餐边柜之类的。我发现，尤其是木家具，新的反而感觉很奇怪（包括材质、颜色），二手的木家具因为使用过，木料的颜色反而变得很好看、很稳定，放在家里不会觉得是一个全新的、冰冷的东西。”

由于本身学设计，金铭了解到有些经典的设计师家具因为停产，市面上目前只能买到二手的，他觉得这部分家具因为它的稀缺性，虽然价位高，但具有收藏价值，某种程度上是保值的，甚至可以作为一种投资。

因为专业的关系，和最近装修的时机，金铭接触到国内一些做中古家具生意的团队，这些团队负责去国外收这些家具，然后一批一批用集装箱运过来，再在工厂做修复翻新，然后再推出市场上售卖。“如果在江浙沪的话，我一般会去他们的仓库选。”

相较于旧家具（这种非标准化的商品）需要线下通过观察作出购买决策，但如果是新家具，金铭表示自己基本上都在淘宝、天猫等线上平台购买，或者直接去宜家购买。

从成熟的网络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一族，似乎越来越能区分网购的利与弊，不是全盘接受，而是把网购、实体店铺，同样都当作购买的手段、途径，而对于像中古家具这样的市场，线下场景似乎更成立。

买一件中古家具对我来讲，可能有点像一种“自我褒奖”，是一个礼物，甚至我不会把它当作一种消费。

“首先是好看”，Yolanda并不避讳自己最初喜欢中古家具是因为“颜值”，“加上很多经典设计确实已经停产了，只能买到二手的。另外我觉得也有一部分情结吧。但不是为了复古而复古。”

Yolanda认为，这种复古情结可能是针对那个年代，觉得那时候的人更注重细节，也愿意在家具上花时间，就像现在的“民国审美”，其实是对一个时期的生活方式的追忆，而家具正巧承载了那个时候的味道。

Yolanda提到自己在购买中古家具时，并不会很快做出决定，不会像买日常的其他家具一样，只要款式、价格合适就会购买。

“甚至，我不会把它当作一种消费，而是有点像一种’自我褒奖’、一个礼物？比方说一个USM的柜子，其实也不是说特别贵，但就有点像’dream柜’，还有就是像北欧的柚木墙面系统，大概是我最近最想入手的。但我购买的前提一定是我足够了解这个东西，知道它有意思的地方在哪里。还有像捷克的TON椅，好像是用蒸汽制弯……之类的。买中古，我想知道它更多的来历，更多的背景，不然我可能甚至会觉得自己不配买这件东西。”

逛中古家具，Yolanda一般会选择去线下店，她提到前不久刚在北京逛了Coznap、Concept101、丹瑞万象、回到二十世纪，以及杭州的中古家具店MUE。

说起最近去Coznap的经历，Yolanda提到一件有意思的事。

“不知道怎么表达，就是这个细节也让我挺喜欢现在中古这个行业的。是我前阵子去北京逛Coznap，正好那天过去的时候，地上放了一个门，那个门非常好看，应该是刚到的货，老板就蹲在那儿做清洁，然后就跟我们说起这个门，是如何从比利时来，然后怎么怎么……听他讲，你能感觉到他对这个东西，对这个事业是热爱的，好像现在做中古的人，普遍都是真的对旧家具有很深的情感，才会去做这个事儿，这一点挺难得的。”

和Yolanda聊天的过程，让我思考近几年一直在谈论的所谓“消费升级”的话题，或许对于现在的年轻人，消费的升级不单是一种量变，而是一种质变。暂时抛开消费这件事，还有什么能真正打动年轻的消费者？

不担心其他，只可能买贵，至于来路……十几年前都是破烂儿，正因为每个人审美不同，所以也“有漏可捡”。

惠生刚定居大理，与他从事的职业有一定关系（90后“银匠”，作品以茶器、生活器为主），因此他能接触到很多做传统旧家具修复的人。

“我是接触茶之后接触到的老家具，一开始看到的就是比较高级的明清文人条案、禅凳，还有圈椅等软木家具。买第一个老家具应该是在16年夏天，那时候家里需要个茶桌，所以去北京高碑店淘了块老榆木门板，又买了两块带皮的原木墩做腿，总共花了600块钱。”

惠生提到，老的木家具有时间的痕迹，会体现在肌理上，“氧化的木质和使用的痕迹，我喜欢微观的细节”。出于职业习惯，惠生会从比较专业的角度去看待老家具的设计，“往大了就是整体的造型比例，其他的雕工和制式因为不是本行，所以关注比较少。印象最深的有一件清代的文人大条案，桌面是万字不出头的深浅两色拼接，整体比较大气，比例也很稳重，腿脚用的黄铜套圈，配起来的感觉特别棒。”

“我现在大理的房子其实没多少老家具，只有我前段时间买的一条长凳，因为房子本身是全木结构的，所以我的想法是老家具尽量减少。目前我把装修和设计做得比较现代，虽然零零碎碎的老物件还是有一些。

我们现在见到房子里放很多老家具的，其实很多主要用作茶室或置景取景用，生活场景还是少一些。但毕竟已经过了古人生活的年代，还是需要一些方便性和舒适性方面的考量。”

在大理，惠生会去当地古玩城，或镇子上一些回收老木头的地方转，但他表示目前看收获很小。而在北京，逛旧家具的选择会更多，惠生提到了集中在高碑店附近的旧家具市场，以及再远一点的河北军寨。“还有古玩街、家具一条街，其它零零散散的选择也特别多，但是价格就比较贵。另外就是有一些朋友是做老家具生意和修复的，偶尔也会走动走动。”

说起淘老家具的担心，比方来路，或者价格虚高的问题，惠生显得很坦然，“也就可能买贵，至于来路，如果不是特别名贵的木料都没事儿。十几年前都是破烂儿，也正因为每人审美不同，所以也有漏可捡。”"

“二手地板，真的是，有点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。我最近才知道有二手地板这个行业的存在。这次新换到的房子，室内装修太差了，尤其改造地面这一块当时急得我焦头烂额，而且家里有宝宝又急于入住，所以新地板就不大会考虑了，会担心有甲醛之类的问题。然后正好就找到了自己很喜欢的颜色、价格也非常合适的二手地板。”

木木提到，因为每块二手地板的库存量都参差不齐，所以要匹配到合适的也要靠运气。而她想要的那款地板正正好铺完了她想要的面积，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让她特别开心。

“这次经历让我有一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，以后如果有需要，我也还是会选择二手地板。”

提到第一次买旧家具，发生在她刚来北京的第二年，在回龙观的鑫地市场（现在已经改建成回龙观体育公园）买了一张大桌子。“那会儿特别想要一张大书桌，但因为刚工作，买新的比较贵，就想要不在二手市场转转，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，结果真的就找到一个完全符合自己期待的，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宜家的桌子。简单的大白板+桌腿，价格好像是70块钱，欢天喜地就搬回家了。”

和很多生活在北京，爱旧物的年轻人一样，木木以前很喜欢逛大柳树，偶尔能淘到一些很有年代感的复古物件。“现在那边有一个鬼市挺热闹的，好像是每周二还是周三的晚上10点到凌晨3点，有看到过连环画、旧磁带、老相机之类的。”

问及是否会考虑在线上购买旧家具，木木表示暂时不会考虑，“感觉这类东西还是要去线下看，最近爱去离家不太远的众爱慈善商店，还有前段时间去了一家叫A+的中古店，看上一把绿色的沙发。”

听木木讲她淘旧家具的过程，能感受到她的兴奋和快乐。她认为，旧家具往往是独一无二的，当市面上流水线出来的产品不能满足她的时候，她就会设想，说不定能在二手市场能找到自己心仪的宝贝，而这个“寻找”的过程，对她来讲是很快乐、很享受的一件事。

我把家乡的泥土和石头，带到每一个新住处，找了一个老茶柜放在那里，对我来说，那是一个有仪式感的角落。

石头是家里的长辈在我买房子的时候送给我‘镇宅’的，据说是一块坠落在我们当地的陨石，所以听起来很像是落在家乡土地上的一颗星星。一个地上，一个天上，合起来就是故乡了。家里的家具都比较现代，所以我想到用一件老家具，营造一个有点仪式感的小角落。”

Miya是在朋友的推荐下找到了后来这个小茶柜。早年，她也很喜欢逛北京的大柳树市场。在那里，她买了第一件旧家具，一个旧行李箱，但已经无法作为行李箱使用，她把它放在房间里充当边桌的功能。“坐在地上的时候，就顺手放放水杯、书之类的。”

Miya最近逛了顺义的众爱慈善商店，偶尔也会逛中古店。“我觉得逛中古店，有一个好处在于，店主已经帮你筛选过一遍了，当然这个也体现在价格上了……中古店老板的眼光都很在线，有时候他们也能淘到一些国外不是很出名的品牌旧家具，但是都非常好看，而且价格也比较能接受。”

身边有很多因为工作，生活、定居在异乡的年轻朋友，与故乡的连结似乎也在变得越来越微弱。年轻人有乡土情结吗？又会寄托在哪里？……Miya似乎给出了她的答案。

而就在今年4月公布的数据中显示，2020年2月，闲鱼卖出的家具金额同比增加了271.4%，为所有品类中增长最快。

而，事实上，年轻人对线上购买和线下购买有自己的区分。对于非标准化的老家具、中古家具，更倾向于线下，并且期待与售卖者发生更多交流和连结以获取更多信息，他们认为仅凭照片可能很难作出准确的判断；而对于品牌家具的闲置二手，比如宜家的系列家具，也会通过线上直接购买。